猶有丹心照汗青

 

                                                    1999330日為志宏兄新書作序

 

 

    民國八十五年的夏天,國大代表集會陽明山,審查王作榮先生被提名監察院長之事。王作榮先生才華出眾,盛氣凌人,當時正因替李登輝總統辯護有功,而大受K、D兩黨歡迎。只N代表,輪番上陣,嚴詞評論。王作榮先生每次都以四兩撥千斤,眾人撼他不得,直到一人上台,以諸葛亮痛罵王朗之勢,令全場震撼。

 

    「如今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朝﹔奴顏卑膝之徒,紛紛秉政。我素知你所行,罪惡深重,天地不容¼¼無恥老賊!你異日歸於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見二十四帝乎!」

 

    「王部長,你不要誤會,剛才不是本席在罵你,是諸葛亮在罵王朗,是普天之下的人同聲共罵無恥無德的佞臣。王部長,你回頭是岸!」

 

    一時大氣迴盪,大會堂中,幾乎山河動搖,橫空出世的王作榮先生,氣為之結。

 

    這個當庭罵王,氣吞河嶽的人,就是來自洛杉磯的營志宏。

 

    一年後,民國八十六年的夏天,國大代表又集會陽明山,完成了民國歷史上旋天巨變的一頁:凍結台灣省。

 

    那個夏天,我住在陽明山上,每日參與盛會,傍晚回到簡樸的梨洲樓,登高望遠,看那蒼山如海,殘陽如血,台北城上,王氣黯然。在那個夏天,掌權的當局用盡力氣,翦除所有反對凍省的力量,反對的人氣,漸行漸偃。

 

    七月十六日投票,凍省案二讀通過。N黨代表激憤填膺,群起包圍發言台,我們面向會場,只見K黨席上鴉雀無聲,一片愀然,D黨席上歡聲雷動,在香檳噴灑中,一幅「台灣共和國萬歲」的布幅高高舉起。

 

    我們宣佈退出,大家反身指責台上的主席錢復先生:「歷史罪人!歷史罪人!」,在撻伐聲中,我們退出二讀會。人民不會知道,歷史將會為那一天的決定索取代價。他們將要飲下的,不是甘泉,而是鴆酒。

 

    這一天,營志宏用筆寫下:「力盡關山未解圍¾¾憲政史上最黯淡的一天」。

 

    這個力圖替國家命脈解圍的人,其實可以置身事外,他是台大畢業,擁有博士學位,在美國洛城執業律師,他可以過他衣冠磊落、車騎雍容的美國上流生活,但他的魂魄,始終牽繫著風雨飄搖的故國,以至於以國代身分,年年飄洋過海,回來為殘陽下的青天白日旗吶喊。

 

    這一份家國眷戀,應是來自傳承,志宏兄的父親畢業於北大,曾任立法委員,母親曾任國大代表,上一代所走過的烽火神州,成為他永遠的牽掛。有一回,在他執業的加州律師樓上,遇見一位來自陜西安定縣(子長縣)瓦窯堡的故鄉姑娘,一席鄉音,深刻的顫動了他的心弦,雖然他未曾見過黃土高原,但,他的心就是那黃土做成的。

 

    志宏兄的性情,也像那黃土,厚實純樸,溫和儒雅。他很少爭露頭角,但演說與文筆都極為出眾,聞者莫不動容。他不崢嶸於頭角,卻崢嶸於胸懷,凡是辱及國家尊嚴、民族氣節的,他必挺身而出。

 

    他在國民大會,要求收回頒給日本國會議員的勛章,並嚴厲處分外交部長章孝嚴,他為文批判參謀總長唐飛的墮落軍人精神,他駁斥中共妄談「北大精神就是馬克思精神」,他也嚴辭抨擊當前流行的「對中國輕蔑症」。

 

    民國八十五年就職的第三屆國民大會是歷史性的一會,象徵中華民國政權的這個大會,搖擺在終結自我政權的十字路口,隨著凍省及國大改變,「中華民國」似乎已準備燈火下樓台。志宏兄以僑選國代的身份,投身這段歷史,我有幸也恭逢盛會,目睹志宏兄雄深雅健的論政。

 

    民國八十八年,志宏兄當選僑選立法委員,進入另一個國會,他把國大三年的痕跡,收錄在典冊中,做為這一段令人震撼痛心的歷史見證,留給後人檢視。

 

    後人將會發現,在這一段歷史的許多地方,都留有志宏兄炯炯的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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