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及教授李佩雲嫂伉儷在漂泊的木屋留影
王天及教授的樣子,三十年未變,我卻已白髮蒼蒼
1980年代,我在德國唸書時,有一輛二手車。
有一次車子拋錨,要送去修理。
當時宿舍出來,往Vahingen方向,有一個坡。
失去動力的車子,沒法上那個坡。
這是三十年前的事。
三十年前的某一天,有兩個人,不自量力,灰頭土臉,要把那輛兩三噸重的車,推上山坡。
在前面駕駛座控制方向盤的,是我,一個命運未卜的留學生。
在後面,暴著青筋,咬著牙齒,流著大汗,像個苦力一樣,努力推車的,是當時已經著有名氣的激光學者:王天及教授。
三十年過去,王天及教授退休了,我也退休了。
前年,2009年,王教授夫婦來到C城,看望孩子,竟然,就跟我隔條大街。
前年見面,我笑說,王教授跟我是「三十年革命情感」。
革命,是驚天動地的事業。
我們其實沒做出那麼大事業。
但是,要說,三十年患難交情,那是擲地有聲,顛之不破。
今年,王天及教授夫婦又來C城。
今天,跟他們又見到面。
他們似乎比兩年前還年輕一點,氣色清朗。
先帶他們去看我的RV,坐在餐桌前照相。
我說,把RV拖去森林,邀他們來烤肉。
他們高興的答應。
曾經有人懷疑,世界上,真有神仙眷屬?
有,我就見過兩對。
一對,是在台灣,住我同樓的周教授夫婦。
另一對,就是王天及教授與佩雲嫂。
今年是他們結婚40年紀念。
我說:今天幫你們洗塵,下次再幫你們慶祝結婚40週年。
一起共進午餐。
我說,唉呀,這家餐廳可能不好吃。
王教授說:吃不重要,聊聊天。
這不就是我的哲學嗎?
我把我的情況跟他們報告。
王教授說:「問題不是八塊錢,是心態!」
王教授真是具有上層智慧的人,立即鞭僻入裡。
也許,要作神仙眷屬,也非人人可行。
他們送我一本書,是佩雲嫂兄長的著作。
我說:我喜歡看奮鬥的人生。
從小,一本書裡的一句話,深深激勵著我:「我不知,他們的動力何來,他們像皮球,命運越是重重打擊他們,他們越是高高的跳起來。」
命運越是重重打擊他們,他們越是高高的跳起來。
鼓舞我一生的信念,已經在我心中淡去。
我已經,其實,像個被打破的皮球,靜靜的躺在地上。
佩雲嫂兩年後會有一些錢解凍,我鼓勵他們來C城買個房。
再過兩年,我在C城,就有自己的朋友了。
當年,兩岸政治氛圍,與現今不同,大陸學者,仍然在嚴密監視控管下。
當年王教授曾填一闕詞送我,就是「念奴嬌------詠橋」。
我拿去發表在當時的西德僑報上,不敢洩漏真名,稱他為「吾友李寒光」。
寒光,取自「一劍光寒十四州」。
王天及教授,是中國大陸的知名激光(台灣叫雷射)權威,卻也是詩詞書畫大家。
他的才華,足以干諸侯,抵卿相。
如此之人,卻在那風雨如晦的三十年前,與我一起像縴夫一樣的推車。
三十年過去,橫過半個地球,今日又會,人生何幸,正是:
光寒十萬里,誼縴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