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換心後,發生嚴重排斥,住進加護病房,要動手術。
妹妹打電話來,順便告訴我:大哥的朋友韋姐去世了,癌症,才五十幾歲。
妹妹說:我們家的人越來越少了,大家都要注意健康。
趕到台大醫院,弟弟的心導管手術已做完。
又感受到台大醫院護士小姐的熱誠,記憶中,護士都是冷淡的。
走進加護病房,弟弟變得話很多,一直說個不停。
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與我相差六歲,他上學時期,我已經離家求學。
記得他告訴我,他唸高中時,有一回,一群太保帶著刀要堵他,他繞道回家。
他的中學生涯是怎樣呢?
他還是孩子時,我們在村口看露天電影,他站在板凳上,板凳倒了,他跌傷了,我很難過。
他的成長,我卻完全錯失。
只知道,他後來的命運坎坷。
有一回他吃藥,藥丸竟然進入肺裡,他試著倒立,感覺藥丸滾動,卻弄不出來。
感冒讓他心臟擴大,開始了他的苦難,一晃,十多年了。
他說:換心後,功能有百分之六十多,這次竟然又只剩下44%。
「也許是因為我變胖了」,他說。
他現在有七十多公斤。
我要他務必減重。
他說,再有手術,他決定不做了。
同一窩裡長大的生命,命運各不相同。
大哥與弟弟都發生心臟問題,也都罹患糖尿病。
只有我跟妹妹,完全健康。
我甚至緩慢的進行生命復育,要回到少年的清明強健。
弟弟一直說話,我站著,只是聽著。
他說:他幾乎經歷一次陸地憋死。
可以感覺,他有一份對命運的不平,我可以發現他眼眶中的熱淚。
他今年五十歲了,在我眼中,卻仍是個孩子,一個哭泣的孩子。
我記得,我也曾是個小孩,都以大哥馬首是瞻。
有一回,大哥的班級團體看電影,他興沖沖的帶我去。
走到車站,大哥的同學說:不能帶弟弟。
我只好回來,我到村子旁的公廁洋灰地上,坐著哭泣。
曾經,我也是一個哭泣的孩子。
哭泣的孩子,長成一個扛起命運哀樂的人。
曾經哭泣的孩子,對孩子的哭泣,有一份永遠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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