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橫舟向寂寥

2014年5月17日  星期六

我有幾次旅行是有名字的，例如2011北方之旅、逐湖之旅、小奴隸湖之旅、絕境之旅、2013 Kootenay之旅等。

要是給今年這趟台灣之旅起個名字，或許，應該叫2014學習之旅，這是大殿聆判後的第一趟旅行，無論心情，或內容，都與以往不同。

在內容上，作了兩趟懷舊之旅，一趟去龍岡（若到龍岡），尋訪我生長歲月中的舊痕，沒有找到。另一趟重走風雨花東道，尋訪34年前萍水相逢的故人，竟然找到。

在心情上，開始觀察，或者說觀摩，這一趟旅行中給我熱情邀約，願意坐在我對面，跟我說話的人，並從中學習。

例如陽光朋友，是我認識18年的舊友，只是以前每三到五年，才偶而通個電話，更別說見面。

她不是普通人，上天賦予她悅耳、宏亮與華麗的聲音，那聲音適合在聖殿迴盪，降服牛鬼蛇神。

她的樣子與風度很像席近平先生的夫人彭麗媛女士，令人肅然起敬，若有任何不同，那就是不能開口，一開口，標準毒舌派，不過，也可能她只是要給我一些當頭棒喝，對別人是不會的。（她開口，不到20分鐘，我僅存的一點自我良好感就破碎一地，她的客人，其實應該是馬英九）

我觀察到，她對生活的高度享受，她會站在城隍廟外攤販前，對攤上的東西品頭論足。

這對照出，我對周遭環境的絕緣性。

另一位是教主，她天機自然。

她找我去台北捷運站的椅子上坐坐，聊聊，我一坐下來，就觀察到，她很輕鬆的靠在椅背上，對照出我的緊張僵硬。

每次跟人對坐，我都想逃走，不知眼神該投放何處，手該放在哪裡？腳要不要伸出去？

去年她也是邀約我到公園椅子上坐坐，聊聊。

但是她忘了去年見過我，還虧我去年千里迢迢，大車轉小車，跑去晉見。

以前她曾許諾，將來開山立教，要封我為巡山夜叉，職司後山警備，讓我在後山玩耍。我想，她不再記得要封我這個官職。

去年她賞賜我一個有機饅頭，今年賞賜更豐，一個有餡兒的有機紅龜，外加一塊有機雞肉捲。

她說著自己的簡單計畫，簡單、自然、怡然，最後她送我去搭車。

以鳳的思維跟我很像，因為她是名校理工科系出身，我們都是理工科的思維，去年我就發現，她仍處在思維綿密、連續的狀態。

而我，腦中的神經元已經彼此失連，思維破斷。

她找到一個綠意盎然的喝茶地點，我們一起喝茶，雖然我心中默默提醒自己：坐著，坐著，不可逃走。

說話間，我突然說：我忘記要說什麼！

以鳳立刻說：你剛剛說的是這個，接著說這個，轉到這個，現在停在這裡。

一兩秒鐘後，我想起來我要說什麼。

她的綿密與連續，協助我接上突然斷掉的思維。

要是一般人，忘了就算了，我將沒有機會接上斷掉的思維。

只是，我覺得，她好像也有點繃緊，不像教主那樣一派輕鬆。

由於她具有邏輯思維，過去這幾年，我有困難，會寫電郵向她尋求建議。

熱血青年是新朋友，這一趟的最後一個禮拜，她叫我不要衝來衝去，偏偏臨上飛機前的這個禮拜，我必須每天衝來衝去，才能確保週末可以無事在家，慢慢打包行李。

熱血青年有點像一個妹妹，「還沒吃飯吧？帶你去吃牛肉麵！」，「幫你帶了一把傘」，「一天做一件事就好，不要衝來衝去！」，云云。

我自己的妹妹是個女強人，在很長的時間裡，距離很遠。

這一趟學習之旅，很重要的一個錨定點，就是有意識的學習：坐著，坐著，不要逃走。

在熱血青年的導覽下，在湖邊坐兩三個鐘頭，對我，非常不容易，兩三個鐘頭，不要因為眼神、或手腳沒有適當投放角度，而感覺如坐針氈。

「幫你照張像，有人要幫你介紹女朋友，先看看配不配」，熱血青年拿出手機。

「要幫我修片喔，把老人斑修掉」，我說。

另外一個incident要記錄一下。

在台北的自助餐會上，陽光朋友把包包放在椅子上，用衣服遮著。

她很注意跟我輪流去拿食物。

後來，她離座時，我竟然也離座，包包沒人看，她回來，說：「啊！我的包包沒人看！」

我對周遭，與當下，非常恍惚。

若陽光朋友不講出來，我可能根本無意識。

這一趟學習之旅，就是這樣對照出我精神狀態的恍惚、疏離與不連續。

這些無法以solo的方式自我修補，必須在與人互動中發掘，及修補。

特別是在與熱血青年的互動中，有一種感覺，要是一直處在這樣有互動的情況下，我應該是不會失智的。

這幾位朋友，好像一根一根優美的弧線，可以做為模板，把我畸形的生命，打回一個正常形狀。

我需要一個正常形狀，才能遙望2045年。

2014學習之旅，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