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橫舟向寂寥

2014年5月18/19日  星期日/一

18日的長榮班機延誤，進關快，取行李慢，跑步到國內櫃臺，已經來不及。

由長榮櫃臺換到次日班機，及領取一張住宿券，住在Sheraton Hotel。

同樣被延誤的旅客很多，與我湊到一塊兒的是一位老先生，姓葉，從老撾來，及一個中年越南婦女。

後來才知，那位老先生跟我同齡，晚餐他堅持付了我的帳，說是緣分，那位越南婦女則是一個極為精明能幹的人，處在陌生的環境中，她顯得游刃有餘，她是一家越南餐館的老闆娘。

穿梭巴士過河，黑暗中，看到一條路名：Westminster Highway，抵達一個滿是中文看板的商場附近，原來到了Richmond，很近了，這麼近。

進入Richmond要過橋，Fraser河景依稀，有夜泊在電影「哈比人」中水上村落的感覺，今晚，夜泊霏沙。

凌晨四點要起床，照例設好幾個鬧鐘，都是四點以前。

三人同行，行李互相照料，共同察看陌生環境，方便很多。

19日回到草原，Emily來接我。

到家，Pepper歡欣吼叫，貓咪看到，先是退居一邊，等Pepper熱情過了，才跑過來。

「你還在呀？我以為你已經走丟了，他們不敢告訴我」，我這麼對貓咪說。

貓咪顯得更強壯。

回台灣一個月，積壓急件，但是接下來的一整天，頭腦不清，時醒時睡，似醒似睡，除了換貓砂，沒作任何具體事情。

2014年5月18日  星期日

早上最後一次巡禮水源市場，猶豫很久，買兩個豬腳，還是沒買豬蹄膀。

這趟剛落地時，健檢體重65.1公斤，BMI指數22.3。

現在要回去，腰圍好像長出一圈。

上午去特力屋買tarp。

中午去地下室停車場，想掀開前車蓋，手伸進去，找了很久，才在下方車架上找到按掣。

電池負極螺帽有點打滑，幸好上樓找到一個合尺寸的套筒，順利拔掉負極，把車子用tarp蓋起來，中午1點10分做完。

回到屋裡，繼續擦窗戶。

像往常一樣，預計六點左右去機場。

2014年5月17日  星期六

我有幾次旅行是有名字的，例如2011北方之旅、逐湖之旅、小奴隸湖之旅、絕境之旅、2013 Kootenay之旅等。

要是給今年這趟台灣之旅起個名字，或許，應該叫2014學習之旅，這是大殿聆判後的第一趟旅行，無論心情，或內容，都與以往不同。

在內容上，作了兩趟懷舊之旅，一趟去龍岡（若到龍岡），尋訪我生長歲月中的舊痕，沒有找到。另一趟重走風雨花東道，尋訪34年前萍水相逢的故人，竟然找到。

在心情上，開始觀察，或者說觀摩，這一趟旅行中給我熱情邀約，願意坐在我對面，跟我說話的人，並從中學習。

例如陽光朋友，是我認識18年的舊友，只是以前每三到五年，才偶而通個電話，更別說見面。

她不是普通人，上天賦予她悅耳、宏亮與華麗的聲音，那聲音適合在聖殿迴盪，降服牛鬼蛇神。

她的樣子與風度很像席近平先生的夫人彭麗媛女士，令人肅然起敬，若有任何不同，那就是不能開口，一開口，標準毒舌派，不過，也可能她只是要給我一些當頭棒喝，對別人是不會的。（她開口，不到20分鐘，我僅存的一點自我良好感就破碎一地，她的客人，其實應該是馬英九）

我觀察到，她對生活的高度享受，她會站在城隍廟外攤販前，對攤上的東西品頭論足。

這對照出，我對周遭環境的絕緣性。

另一位是教主，她天機自然。

她找我去台北捷運站的椅子上坐坐，聊聊，我一坐下來，就觀察到，她很輕鬆的靠在椅背上，對照出我的緊張僵硬。

每次跟人對坐，我都想逃走，不知眼神該投放何處，手該放在哪裡？腳要不要伸出去？

去年她也是邀約我到公園椅子上坐坐，聊聊。

但是她忘了去年見過我，還虧我去年千里迢迢，大車轉小車，跑去晉見。

以前她曾許諾，將來開山立教，要封我為巡山夜叉，職司後山警備，讓我在後山玩耍。我想，她不再記得要封我這個官職。

去年她賞賜我一個有機饅頭，今年賞賜更豐，一個有餡兒的有機紅龜，外加一塊有機雞肉捲。

她說著自己的簡單計畫，簡單、自然、怡然，最後她送我去搭車。

以鳳的思維跟我很像，因為她是名校理工科系出身，我們都是理工科的思維，去年我就發現，她仍處在思維綿密、連續的狀態。

而我，腦中的神經元已經彼此失連，思維破斷。

她找到一個綠意盎然的喝茶地點，我們一起喝茶，雖然我心中默默提醒自己：坐著，坐著，不可逃走。

說話間，我突然說：我忘記要說什麼！

以鳳立刻說：你剛剛說的是這個，接著說這個，轉到這個，現在停在這裡。

一兩秒鐘後，我想起來我要說什麼。

她的綿密與連續，協助我接上突然斷掉的思維。

要是一般人，忘了就算了，我將沒有機會接上斷掉的思維。

只是，我覺得，她好像也有點繃緊，不像教主那樣一派輕鬆。

由於她具有邏輯思維，過去這幾年，我有困難，會寫電郵向她尋求建議。

熱血青年是新朋友，這一趟的最後一個禮拜，她叫我不要衝來衝去，偏偏臨上飛機前的這個禮拜，我必須每天衝來衝去，才能確保週末可以無事在家，慢慢打包行李。

熱血青年有點像一個妹妹，「還沒吃飯吧？帶你去吃牛肉麵！」，「幫你帶了一把傘」，「一天做一件事就好，不要衝來衝去！」，云云。

我自己的妹妹是個女強人，在很長的時間裡，距離很遠。

這一趟學習之旅，很重要的一個錨定點，就是有意識的學習：坐著，坐著，不要逃走。

在熱血青年的導覽下，在湖邊坐兩三個鐘頭，對我，非常不容易，兩三個鐘頭，不要因為眼神、或手腳沒有適當投放角度，而感覺如坐針氈。

「幫你照張像，有人要幫你介紹女朋友，先看看配不配」，熱血青年拿出手機。

「要幫我修片喔，把老人斑修掉」，我說。

另外一個incident要記錄一下。

在台北的自助餐會上，陽光朋友把包包放在椅子上，用衣服遮著。

她很注意跟我輪流去拿食物。

後來，她離座時，我竟然也離座，包包沒人看，她回來，說：「啊！我的包包沒人看！」

我對周遭，與當下，非常恍惚。

若陽光朋友不講出來，我可能根本無意識。

這一趟學習之旅，就是這樣對照出我精神狀態的恍惚、疏離與不連續。

這些無法以solo的方式自我修補，必須在與人互動中發掘，及修補。

特別是在與熱血青年的互動中，有一種感覺，要是一直處在這樣有互動的情況下，我應該是不會失智的。

這幾位朋友，好像一根一根優美的弧線，可以做為模板，把我畸形的生命，打回一個正常形狀。

我需要一個正常形狀，才能遙望2045年。

2014學習之旅，如是。

2014年5月17日  星期六

高樓客廳沿牆有一排矮櫃，藏著一些書籍與舊報，這麼多年來，未曾打開。

那是我不願打開的一小扇門。

這次回來，一下飛機，就打開那個矮櫃的門，尋找一張舊報。

沒找到，於是又放著，幾近不敢碰觸。

明天要上飛機了，今晚重新尋找，居然一下子就找到，原來我用一個信封單獨裝著那張報紙。

那張報紙記錄了太風山最後一役。

稍事閱讀，感覺有些陌生，比對其中一段，是這張沒錯。

要是當年我像現在一樣，每天仔細紀錄當天的活動，該有多好！

歷史，就有第一手的紀錄。

太風山最後一役是我心中埋藏的一段慘痛，那一役本來成功，卻又失敗。

那天之後，我忘記所有太風山的事情。

如今，再也想不起來。

太風山最後一役，成為被我自己遺忘的一個傳奇。

2014年5月17日  星期六

禮拜五到達時，已經晚上八點，街邊車多，找不到停車位子。

弟弟下樓，我說：「沒有停車位，我們去竹圍漁港吃海鮮」。

他說：「八點多了，竹圍漁港商家應該快要關了，還是在這邊吧」。

去吃鵝肉，我以為他會選別的。這次回台灣，來看他五趟，三次吃鵝肉，兩次吃小蒙牛。

吃完重新移車，剛好進入停車格。

上樓去他那兒坐。

他點放很多收集的Youtube歌舞，一一介紹那些美麗舞者的名字。

有印度的，烏茲別克的，藏族的，俄羅斯的…，點播個不停。

「你常看這些歌舞短片嗎？」，我問。

「每天！」，他回頭看著我。

「你呢？」，他問。

「從來不看！」，我說：

「我花很多時間看軍事網頁，我對大陸軍事的瞭解，超過中華民國國安局局長」。

「他們是當官的，不需要懂什麼。」，弟弟邊看歌舞，邊回答。

我一直以為他每天心情一定不好，也許，他其實是放鬆的。

只有我，繃得最緊。

大銀幕上歌舞升平，歡樂人間。

「你看女生，都看哪裡？」，他問。

「臀部」，我說：「不看臉，不看胸，你呢？」

「腿，長腿！」，他說。

一時興起----不是瘋狂跳舞，是去樓下買啤酒。

一公升啤酒下肚，也不醉，但解愁。

心裡卻想著：我其實是來洗廁所的。

今早六點多醒，弟弟說：要不要去市場逛逛？

他揹著小狗狗，一隻容易亢奮的約克夏。

我們繞傳統市場一圈。

「我現在極限就是這樣」，他說。

「那你退步了，一兩年前我們還繞大圈」，我說。

回到樓上，開始洗刷廁所。

洗刷完畢，我想幽默一下：「先弄到59分，下次來再弄到60分」。

他似乎不高興，說：「你這樣我很不自在」。

也許，我說話不知輕重，我常常這樣，已經不知如何拿捏。

又聊一會兒，離開。

回到高樓，有些功課要作，先幫人看完一個論文答辯。

衣服上洗衣機，又去一趟遠通的直營店，確認新接手的車能正確在便利商店繳通行費。

傍晚，用自然人憑證報稅完畢。

是打包行李的時候了。

2014年5月16日  星期五

凌晨三點，又醒了。

回來這一個月，總是提早睏倦，凌晨又醒。

凌晨醒來，感覺沮喪。

「大殿聆判，當庭釋放」後的人生，反而是灰色，回到年輕時。

回顧一下：4月20日下飛機，當天就去看弟弟。

去年，2013年春季回台那趟，以看望父親為主，幾乎每天，至少隔天。

七月，父親過世。

而這一趟，隱含的，是以看望弟弟為主。

自從弟弟搬到桃園後，每次回來，下飛機後第一件事是發動汽車，開去驗車。

驗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弟弟。

所以，不是下飛機的當天，就是次日，就會去看弟弟。

這次，一共看望他四次，今晚若再去，是第五次。

去花東旅行前，打電話邀他同行，他提到，有一條腿跛了，那是第一次知道他腿出問題。

前三次探望他時，並不特別意識到，因為他走起路來，似乎無礙。

第四次，就是前天與昨天，一起走路去吃飯，他才第一次提到：腿跛，是因為小腿三根血管中，有一根阻塞不通。

他也是最近去看醫生，才得知檢查結果。

因為他這麼說，我才留意到，他確實有一些跛，不注意，不會發覺。

倘若他積極，這次我回來一個月，動任何手術，都能完成。

他卻冥頑不靈，不在意。

要是他真能排到動手術，七八月再回來一趟不妨，或者，放棄Yellowstone之行，六月再回來。

前幾年，就考慮晚上在他那兒住幾次，但是滿屋煙味，難以忍受。

前天，第一次突破煙味，住了下來。

他的廁所也難以適應，昨天也衝去大潤發，買了清潔用品，要幫他把衛浴清到及格的程度。

那天跟山人快走到忠孝敦化時，我說，我們已經到了隨時會走的時候。

他說：我有心理準備。

我好像沒有心理準備，我為自己設定的，是2045年。

我一直都是思維領導行為的人，生性怯懦，只有思維所及時勇敢，優柔寡斷，只有思維所及時決斷。

3月3日的事，我忽然被打倒了。

我的思維，似乎救不了我了。

但是，長遠的事情先不管，先作這樣的決定：

只要弟弟排到手術，就再回來一趟。

還有，不要再輕易接受吃喝的邀約，只有謹守著自己的生活方式，才有力量。

（山人從不邀我吃飯，以鳳這次帶我去喝茶，教主更好，找我去捷運車站的椅子上坐坐，這樣的朋友之約，才適合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