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橫舟向寂寥

又要投票了，台灣遍地紛擾，對於極少數熟悉歷史的人，台灣的命運已經定案，只剩下紛紛擾擾，把故事演義完成。

前幾天，聽電視上 雷倩 女士說：「很多人都說，台灣法律不健全，我從政以後，發現，台灣的問題，並非法律不健全，而是道德不健全。」

很少人得到這樣的觀察：台灣人是道德與良知不健全的人種。

偶拾一篇舊作，重刊於此。

為誰寒露立終宵？

                ──延任案的省思

        八十八年八月十三日下午一點二十分，國民大會表決修憲延任案的修正案，在場二百零一人，贊成者一百三十三人，反對者立刻要求反表決，意在清點反對票數，反對延任者六十九人，其中我們在場三十四人全體舉手，餘為民進黨人士。

        立委國代的延任案通過進入二讀，以總統為首的延任母案因而淘汰。

        輿論譁然，抨擊朝野國代無恥，反對者，也被罵在其中。

        總統延任案是我國民主發展進程上最大的挫敗，多日來，反對者為阻擋此案，憂愁不已。內部討論初步同意，我們將在修憲二讀發動空前的抵抗。大家心情都很沈重，因為，未來的那一天，也許就是我們告別國大，坐救護車下山的一天。

        延任案並非政治事件，而是一場人性矛盾與軟弱的展現，包括國代與媒體都是這場展示中的失敗者。

        施明德說：「忍受痛苦易，抗拒誘惑難」。

        不能抗拒誘惑的社會，就不能抗拒威脅，國民大會代表人民展現了這個社會的軟弱，媒體則競相顯揚強勢者的信息，吝於鼓勵那六十九隻手所代表的掙扎，並在事後一體撻伐。不自覺的，整個社會都在協助消滅那原已微弱的掙扎。

        延任案也證明，這是一個不相信良知的社會，媒體相信的最後防線是各黨黨紀，筆者多次說明：「我們沒有黨紀的考慮，但我們不會跑票」。沒有任何媒體相信。投票結果證明，黨紀不堪一擊。

        人性中最堅強的力量——良知，受到最少的肯定，更不要說動員。

        「在每一分鐘的時光中」有一句話：「當你周遭的人都瘋狂，他們辱罵你，打擊你時，你要冷靜，同時格外堅定」。然而，當冷靜與堅定成為一種可以漠視甚至嘲笑的價值時，將會有更多的人選擇瘋狂。

        聖經馬太福音第四章記載，魔鬼帶耶穌上山，將世上的萬國與萬國的榮華都指給他看，對他說：「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這一切賜給你。」

        延任案彷彿另一個魔鬼，說：「我將給你三年的榮華富貴，只要你把右手舉起來。」

        對於少數沒有舉手的人，他們面對的同樣是眾神無言，眾人一體叫罵。

        每年國大開會，筆者都住在陽明山上，往往深夜獨立梨洲樓前，在寒露中深思：舉世滔滔，我心安歸？。

        德國聯邦基本法第三十八條：「國會議員為全體人民之代表，不受命令與訓令之拘束，只服從其良心」。

        這樣的條文雖不記載於我們的憲法，卻仍記載於眾多沈默的心靈。這個社會若果懂得鼓勵，將有更多的人自動的抗拒誘惑。

        （作者為XX黨團召集人，延任案的眾多反對者之一）

本文發表於88.8.15聯合報民意論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