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橫舟向寂寥

去張先生家拿東西，順便看他做的地下室。

去年就開始做，斷斷續續，每次他由上海回來，就在地下室做工，他兒子幫忙。

做得很好，他是交大電子的，已經在華邦退休一次，卻還在職場。

紮實的理工人，做地下室，先繪好圖，完成設計，申請permit。

那地下室找人做，要三萬多元，自己做，只要一萬多材料費。

他只有一個圓鋸，一個mitersaw，一把電鑽，連dry wall都是用手磨。

地下室裡，仍然充滿刺鼻的粉塵味，但是一個客廳，兩個臥室，一套衛浴已經呈現。

了不起！

張太太素以貴婦著稱，珠光寶氣。

張先生卻踏實沈默，不善交際，但，能埋首在地下室的煙塵裡，也是異數。

我做的多是維修，沒做過地下室，最大的或許是用板子做出一個流理台，給當時1905地下室的菲律賓人。

我想，我或許比張先生幸運。

回來檢點工具，28V的deep band saw與18V的pole saw拿出來充電。

28V的電池放電殆盡，warm-up很久，才開始充電，好險！這個Milwaukee的攜帶式帶鋸十分昂貴。

最後買的一批工具，最是貴重，卻很少使用，因為已經沒工可做。

那個專門伐木的chain saw根本尚未開封。

我想，我或許比張先生幸運，我有一整個房間的工具，而且，我已經從滾滾煙塵中畢業，不必再做工了。

天梯

檢視電鑽，Mastercraft的18V與14.4V的都沒電了，Craftsman 18V與Milwaukee 18V的依舊飽滿，奇怪的是，Ryobi 12V竟然還有電。

Mastercraft的電鑽屬於Home owner級，充電要六小時。Milwaukee與Craftsman屬於professional級，擺一年也不用充電，要充，只需一小時。

這些電鑽陪伴我那十年的歲月，工作時，往往同時動用四把電鑽：一把鑽導孔，一把鑽主孔，一把做counter-sinking，一把推螺絲。

而我，總是保持同時開闢兩個工地的能量，所以至少需要八把電鑽。

電鑽是基本的，還有那些打水泥、打牆的的傢伙，最頑強的，就用火藥槍！多硬的水泥，都能一槍打入！

許多工作必須爬高，有一年，我從台灣帶了台電工程人員用的裝備，準備把自己綁在三樓屋簷下，整修1905的窗戶，幸好，那年，1905賣了，不用冒險了。

如果不綁，就用天梯，可以平地直上三樓。

北國十年奮鬥中，幾樁難忘的事，其中之一是，我蜷曲在洗手台下的小櫃子裡，兩個小時又20分！想把一個水龍頭燒銲下來。

那是整樓的底層，不斷有水，水龍頭始終燒不下來，後來發現，周邊木頭開始焚燒，我才放棄。

為何要把水龍頭拿下來？

因為我想節省八塊錢！

八塊錢換我蜷曲在小櫃子裡，臉頰旁噴燒著瓦斯噴筒，兩個小時又20分鐘！

整修4503屋頂時，我用四肢加牙齒，拼命與那鐵網鬥爭！全身只有屁股著地----好幾個小時。

整修Liquor Store隔間時，一整個下午，我站在梯子頂端，踮腳，雙手高舉過頂，祈禱著，一秒一秒的苦撐，等待那金屬架被打穿的一刻。

上帝應是發現，我有頑強求生意志，後來，他判我得生。

十年的奮鬥，早在2005年結束。

如今，新的危機又出現了。

今天得知，719的Pub房租跳票，一跳，就是五千多元，相當於NTD十五六萬。

Pub從未跳票，跳票，表示，他被經濟危機波及。

面對新的形勢，我必須準備自己，再度展現求生意志。

當大難來臨，眾人倒下，我要是那最後仍然屹立之人。

半夜洗完澡上樓，Emily還在電腦前。

「爸爸，你不會還是洗冷水澡吧？」

我點點頭，說：「還是！」

去年9月16日起，重新開始洗冷水澡，去年11月的北國之行，11天洗了四次冰水澡，當時的經驗是：冰水潑上身，眼前發黑，一陣暈眩，之後，身體有強大的熱力反彈。

洗完冰水澡，全身暖烘烘。

今年一月以來，冷水潑上身，感覺完全迥異，不再有暈眩感，而是，立即的冰凍，蓋過一切。

冰水之凍，已經完全擊潰身體的自然防護！

冷水潑向哪裡，幾秒鐘內，那裡就凍僵，劇痛還來不及完成，就開始失去知覺。

在冰水的威力下，恐懼、猶豫，卻依然堅不投降，像打游擊一般，向身體潑水。

只是，每個位置都不超過十秒，以免失去知覺。

最無抵抗的，竟然是雙手，沾水就劇痛凍僵。

洗完冰水澡，身上不再暖烘烘，而是低溫，久久無法入睡。

冰水潑身，是古代酷刑。

在這寒冷的北國冬天，這古代酷刑，成為我靈魂的儀式，通過每一次的酷刑，讓我知道，這軀殼內的靈魂，堅忍一如當年。

補記：今天由浴室出來，鏡中面容，竟然灰白，宛如死人，幾分鐘後，才恢復血色。

今天接到Nissan的電話，禮拜四下午，可以去拿Tina的Rogue了！

我該把車庫清一下，Emily的Rav 4與Tina的Rogue應該放進車庫，那輛Envoy只好放在外面了。

Tina練kick-boxing回來，說：Nini的爸爸快要失業了！

Nini的爸爸是最好的electrical engineer，一直做到最後，但是Notel要破產了，最好的工程師也要失去工作。

傍晚燒起壁爐，今天燒的好，紅通通的火。

該弄論文，卻貪圖學習Neural Network。

我該在未來半年，把Neural Network，Fuzzy Logic，Genetic Algorithm這三樣學習起來。

早上8點半送Tina去打工，今天要工作到晚上10點，時薪約10元。

打工讓她知道金錢與勞務的對價關係，有助於珍惜金錢。

昨天去Tony家晚宴，一群洋教授。

新認識一個史學教授David，Princeton的高材生，中文講得純正，毫無洋腔。

絕大多數洋人看中國，都是根據印象或意識型態。

David對中國的瞭解，卻真正建築在史料上。

聽一個洋人講洪承疇、陸秀夫，有點奇怪的感覺。

很高興這世界上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人越多，和平的機會越大。

Tony是美國右派，主張西藏不屬於中國，台灣不屬於中國。

總有一天，我會跟他翻臉。

地下室機房中一個Hot water tank的排水閥漏水，去年就訂來零件，昨天開始換。

先放水，居然放了將近20小時。

下午開始動手，舊的閥拿不下來，用最大的扳手，才慢慢拿下來。

水還是像打鼓一樣，一鼓一鼓的泊出。

接水、倒水，又搞了半小時，趁隙把新閥裝上。

該點火了！

取下護板，發現點火的機構完全被封住，無法接觸。

這閥我其實換修過一次，換閥與點火都很順利。

為何新的hot water tank把點火機構藏在裡面呢？

看manual，原來，無須手點火，只需電子點火。

好險！

順利點著火，扭開管子上的閥，兩個hot water tank併聯，應該沒事了！

Emily演出遊園驚夢

Emily演出遊園驚夢

Emily演出遊園驚夢

文教協會辦文化遊園會，Tina擔任司儀，節目有二胡獨奏、書法揮毫、古箏獨奏、茶文化，而最重的，是崑曲「遊園驚夢」，由Vivian跟Emily演出。

這不是Emily第一次演遊園驚夢，多年前，城裡一家中國古玩店開幕，找Vivian演，Vivian找Emily搭檔。演出後，C城報紙還上門給Emily做了一次專訪，刊登出來。

可惜，在搬家到西北高坡時，所有的影片、照片，連同攝錄影機，都被搬家工人偷走。

Emily的粧，是Tina幫她化的。

我湊在台前，一手錄影，一手攝影。

近距離感受到，舞台上，閨中女性的情愁，丫環春香的活潑。

Vivian是學戲劇的高材生，她的眉宇神情，透露出百年前的那一幕寂寞情愁。

舞台彷彿庭園，優美的動作，有時兩人對稱，有時一主一輔。

千百年前，果真有這樣一段仕女愛情嗎？

無暇深思，我的鏡頭，只是忙著追隨Emily。

暖和了幾天，又冷了，零下15度，風寒零下20度。

文教協會要在除夕辦個文化活動，Emily要表演崑曲，她做了Powerpoint的資料，這幾天也去跟Vivian練習。

Tony要講茶文化，他也寫了資料，茶在中國，竟然有4700年歷史！

曾經，我在德國辦過一個文化之夜，上了報紙，也上了電視。

那時會作公關，主動去認識資深媒體人郭興虎，後來我在TIME跟Spiegel上都看到有關他的消息。

也跟德國執政黨CDU的青年黨部聯誼。

都是湮沒的舊事了！在這寒天，分外遙遠。

Tina又被指定，在除夕餐會上唱歌。

她在樓上選歌，竟然傳來unchant melody。

我要她試試羅蜜歐與茱麗葉的主題曲What is a youth，她說對她來講，聲域低了點。

Unchant melody剛好在她的聲域。

是的，Tina的聲域寬闊，像江河浩蕩。

曾經，unchant melody深深感動我，多少年了？Tina重新讓那大氣迴盪！

開始看車，Nissan的Altima太矮，不安全，Murano似乎不錯，但太大了！3500cc。Rogue似乎剛好，2500cc，跟Emily的RAV 4同級，價位也相當。

過幾天，去dealer那兒看看實車吧！

帶來的皮包應該叫皮袋，是bag，不是wallet。

Emily與Tina各有一個喜愛的。

她們出門時，已經各自背著皮袋，讓我心中十分歡喜。

Emily甚至把她的筆記型電腦放進皮袋。

自2008年9月16日起，開始洗冷水澡，迄今沒有斷過。

昨晚又洗，心中並不害怕，只是水太冰，沖到哪兒，哪兒冰凍麻痺。

洗完，全身泛冷，難以入睡。

卻產生信心，感覺，最冷的寒天冰水，已經過了。

棚架市場裡有個賣魚的攤位，一個年輕女孩賣魚，一個少年坐在角落，殺魚、洗魚。

我跟他們買過兩次魚，回來抹些鹽，塞些薑，上烤箱，烤出香氣四溢的熟魚。

有一陣子，那個攤位都是空的。

今天他們出現了，換成少年站著，少女坐著。

我覺得振奮，跟他們講話，那少年說：沒有魚的時候就不賣。

我不知，為何會沒有魚？但我沒問。

講了幾句，我就走了。

一路走，感覺一股振奮。

這世間有一個極大的秘密，那就是，當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同心，力量極大，能夠開天闢地。

浩瀚蠻荒的北國，就是被一對一對同心協力的男女開拓出來。

那一對年紀很輕，同心賣魚的少年男女，給我很大的振奮。

今天上台北，把幾張畸零的股票賣掉。

信步去重慶南路，在建宏書局買了將近四千元的書。

其中有一本日漢字典，想送給Emily。

為自己買了幾本學習日語的書。

在重慶南路，竟然碰到崑成兄。

他穿著體面，先看到我，做動作要跟我握手。

我常以為，我是隱形的人，一般人看不到我。

我們停步互問近況，我說我要提早退休了，他說你還那麼年輕，退休要幹嘛？

他現在在金門技術學院，陽山兄也在那裡呆過。

我不知，他們轉去金門的緣由。

陽山兄與炳南兄現在是監察委員。

王委員當了監察院長。

上禮拜新聞說，王委員住院，心律不整，我曾動念去看看他。

他們還有大好履歷，而我要歸去了。

當我邀他有空到北國來，他竟然說：好！我會專程去看你。

3204的仲介寄來請款單，表示招租成功。

新的租約十年，每兩年漲每平方英尺0.5元，十年平均投資報酬率由9.6%升高到9.97%。

3224的問題卻持續，樓上前半(201)韓國夫婦的工作室可能無以為繼，也許又要招租。

新的年度鑑價出爐，在C城的螞蟻身價各有漲跌，4503漲，719跌。在E城的螞蟻居然大漲。螞蟻雄兵的整體比去年增值NTD 750萬。

2006年C城房價一飛沖天，那年剛好休假，每天砍樹劈柴，練習墾荒，事後才知，每天清晨醒來，紙上財富都比昨夜入睡前增加許多。

也正因為這樣，我得到新的領悟：成功，與努力沒有絕對關係。

另一個領悟是，價錢是虛無的，只有價值，才是根本。

一簞食，一瓢飲，就夠了。

人間恩情才是真價值。

大約十年前，大概是Emily上小學時，我在她們學校的辦公室裡，發現一段話，我深深同意：

Watch your thoughts,

        They become words,

Watch your words,

        They become actions,

Watch your actions,

        They become habits,

Watch your habits,

        They become character,

Watch your character,

        They become your destiny.

許多人都同意，性格決定命運。

這一段有智慧的推論，讓我們知道，其實，決定人們命運的，是他的想法與觀念。

這一陣子，台灣與大陸兩地都傳出官方預測：經濟將在2009年下半年回升。

不久前G20高峰會的決議：18 個月消弭全球金融危機。

若由2008年10月起算，18個月是到2010年四或五月。

我是悲觀者，我認為，2009年一整年，才是金融風暴威力全開的一年。

希望我錯了，上次SARS風暴，我也錯了；當時，我正準備長期抗戰，SARS倏然消失。

那次，台灣社會展現了前所未有的紀律：所有上班上學、餐飲購物、公私聚會都在入口處量體溫。

外國亦然，人類集體抗煞，讓SARS迅速消失。

這次，金融風暴一起，全球主要國家，拋開資本主義的教條，迅速將天文數字的公共資金，投入拯救私人企業。

也許，這次金融風暴，將跟SARS一樣，果真在2009年下半年消弭。

這次金融風暴，會改變人們行為嗎？

人們會比較重視儲蓄，減少資源浪費？不再取巧套利？

應該不會。

但是，全球集體抗災的行為模式，似乎可以確立。

不知，這種地球一村的經驗，對壁壘分明的集團對抗，有何影響？

                              去烏鴉巢的路上

吉田正仁先生打算做一件壯舉。

他打工存了大約NTD 144萬，準備用三年半，徒步兩萬公里，經帕米爾高原，穿越歐亞大陸，由葡萄牙入非洲，回頭向東，穿越撒哈拉沙漠，預計2012年春抵達沙烏地阿拉伯的利雅德。

他攜帶了帳棚、火爐等五十公斤裝備，裝在一台手拉車上。

幾天前，27歲的吉田正仁已經從上海出發了！

希望他準備良好，不知他是否知道，在中國西北荒漠裡有狼？而阿富汗北邊是戰亂之鄉？

希望能繼續看到他的消息。

為吉田先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