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從台灣帶來一把刀，非常適合挖蒲公英。
挖了一臉盆，洗乾淨，燒一鍋水，下水川燙。
淋上一些醋與醬油。
好苦！還有一種野草的凶腥味。
勉強吃了幾口，終於拿去倒掉。
在荒地拔蒲公英當沙拉的計畫，徹底失敗！
看來，捕老鼠當肉類來源的計畫，也凶多吉少。
下午烤桶仔雞，內桶裝水。
火不燒大，用台灣帶來的火鉗，慢慢添柴。
邊燒火，邊狐疑，桶裡的雞，不知怎麼樣了？
全憑猜測，聽水蒸發的嘶嘶聲，燒了三批柴火。
最後停火，悶鍋。
打開鍋蓋，提出一桶金黃香溢的烤雞，沒有一點烤焦！
成功了！
招Emily來吃，她說好吃。
晚上Tina打工回來，她連續打兩天工，一臉倦容。
我陪著她，她吃了一根雞翅膀，一些櫻桃，就去睡了。
晚上洗冷水澡，冰水仍然凜冽，但是，跟一月的冰水，不可相提並論。
洗完，鏡中臉孔，泛紅與泛白。
一月的冰水，讓我像死人一樣灰白。
這些年的工作中，整理過幾個困難的動力方程式，分別是機器人Puma560，波音747，深孔鑽，及車輛。
車輛比較簡單，其次是波音747，比較難的是Puma560與深孔鑽。或許是因為深孔鑽方程式是自己實驗室多位碩博士辛苦建立起來，其他都是文獻中找來。
深孔鑽方程式最後由鄧博士用Mathematica解出來。
更早，解Puma560也用過Mathematica。
Mathematica是數學家Stephen Wolfram 1988年推出的軟體，專門解各種困難的數學方程式。
Stephen Wolfram於1959年出生於英國，是猶太人，雙親於1933年由德國逃往英國，父親是小說家，母親是牛津大學的教授。Stephen Wolfram是個天才，17歲上牛津大學，18歲寫有關Quark的論文。
1990年代，他閉戶寫作，每天晝伏夜出，花了10年，寫出一本書：A New Kind of Science。
他主張：宇宙的本質是數位的，依循的基礎規律可用簡單的程式cellular automata表示。
2009年5月，他創設一個網址：WolframAlpha.com，動用10萬個處理器，用高深的計算，回答任何困難的問題。
這個網址已經被稱為Google-Killer。
2009年5月11日的Spiegel說：如果宇宙果真是照著Wolfram的規律起舞，那麼Wolfram將是另一位愛因斯坦。
其實，他比愛因斯坦還勝一籌，他還是成功的企業家，Mathematica替他賺進億萬財富。
我退休後的學習功課之一，是學習Mathematica。
當Wolfram探索宇宙奧秘的時候，我正打算學習他創造的軟體。
在辦公室發現我的日記，一共20本，從民國56年6月14日，到民國75年2月11日。
也許有一兩本佚失，但這20本日記，整整跨過19年，完整記載我初中二年級到留學回國前一年的生命。
民國76年回台灣後，寫得少了，自民國82年起，整整十年沒有落筆。
遺失的十年，正是忙碌的青壯歲月，包括職位升等，當選公職，及在北國一磚一瓦打造城堡。
2002年奇摹開辦交友版，當年12月，我又重新拾筆，在網上寫日記，寫滿一千篇，搬來雅虎部落格。
2009年八月，我退休。
其實還會有20年強健的歲月，只是不知扉頁中將記載些什麼？
正跟同學check幾張單據，清大動機的 王 教授敲門進來。
邊寫邊告訴他：我要退休了！
他默不作聲，站著。
辦公室裡很亂，學生走後，搬張椅子給他。
「我也退休了！」，他竟然說。
我告訴他，我的荒地沒了，V城的房子也賣了，我的夢想已經遠去。
他說：「我退休就是要跟你去墾荒，結果你把荒地賣了！」
他是慕尼黑工大的博士，比我晚一點到德國。
當年，他到德國時，我去法蘭克福機場接他。
窮學生沒錢坐車，傍晚的時候，我站在高速公路的路邊，豎起大拇指。
在德國這叫per Anhalten，若有好心人，會停下來。
沒多久，一輛警車停下來----行人不可上高速公路，要罰款。
但德國警察對外國人很好，沒有罰款，反而指點我到橋下去豎大拇指。
由斯圖加特出發，整夜一路換車，居然在天亮的時候，到達法蘭克福機場。
我守著出關的門，盯著每一個從門裡走出來的人。
時間過了，他沒出來！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飛機已經落地好幾個小時，他沒出來！
我只好回斯圖加特，立刻打電話給他在台灣的哥哥。
他哥哥說：「他到了！因為沒有看到你，他坐計程車走了！」
至今，我始終不明白，為何我沒有接到他？
而他，也退休了。
今天六個學生口試完畢，明天還有兩個，排不到的那兩位，也終於排到 七月三日 。
其實我遺留了兩個博士生，一個車輛領域，一個加工領域。
問了 楊 老師，他願意幫我承接，是一樁意外的事。
暑假要整理論文，要是能夠發表， 楊 老師會輔導兩個博士生畢業。
本來三四月要整理論文去投稿，至少幫加工組的博士生畢業，卻困在NSC的12個審查與技審會的審查中（還包括翻譯），時間過去了，到了四月下旬，心情很不好。
這些審查只得到NTD 2萬9千元酬勞，卻讓一個人失去博士學位。
無法釋懷的是一個換算：一個博士學位值多少錢？大約新台幣 2萬9千元。
楊老師願意承接，讓我有贖罪的機會。
很久沒有想像通過口試的心情，我想，他們一定十分快樂吧！
我要他們自己去聚餐，我沒法參加，我的時間都滿了。
辦公室剩下不起眼的紙張資料，搬回家，竟又把家裡堆滿，才剛丟掉半個屋子的東西。
七月回來，還要再丟。
贈海歌博士
王天及
熊湖岸畔昔同窗，【1】
才高智睿熱衷腸。
錦繡年華心若雪，
蹉跎歲月鬢似霜。
思君夢縈“海咆哮”，【2】
懷友吟詠“滿庭芳”。【3】
驚喜釣台歸隱地，
相聚卡城對舉觴。
【1】西德斯圖加特大學位於熊湖畔
【2】海歌曾饋贈余其所著“大海咆哮”一書；
【3】指喬吉（元）“滿庭芳·漁父詞”
王教授可能退休後功力精進，一連來了幾封信，還寫來一首詩。
我正忙，無法回信，他又急著來信詢問信箱正確否？
昨日打電話給 畢 教授，將近20年前的電話號碼，早成空號。
「驚喜釣台歸隱地，相聚卡城共舉觴」？
太好了，我釀的那60公升 的葡萄酒，就交給他負責吧！
最後一個禮拜，事情卻多到頂點，連續五天，五天的會議。
這麼多義務工作，嚴重排擠我的時間。
還有兩個學生排不到口試，我說：我打算排31日。
學生說：六月沒有31日。
一切顯得十分荒謬，退休生效的日子逼近，我竟無法如期做完退休前的事。
或許，兩個學生拿不到碩士學位，原因竟是沒有時間排口試。
一切都太荒謬了。
正在工作，突然收到一信：
你好！
久無音訊，你現在一切可好？我和PY於5月25日 來到加拿大C市南X兒這裏，準備11月份回廣州。
因是在網上搜索你的大名才得知你的E-Mail地址，現試投一信，請見信回復以保持聯絡。
另我有博客“XXYY”地址：
如你有暇歡迎流覽。
是 王 教授！
1980年我在德國Stuttgart，結識兩位優秀的朋友，王教授與畢教授。
他們都不是漢族， 王 教授是巴兒虎人，專業是光學，是詩詞書畫的大家， 畢 教授是赫哲族，祖父是赫哲族酋長，一生打過四隻老虎，無數隻黑瞎子， 畢 教授是那種橫刀立馬，打遍中國的英雄人物，卻又是傑出科學家，專業是控制，中共的導彈能夠上天，其中有畢教授的貢獻，改革開放後，出來當一個名字裡有「中國」的企業的CEO，我曾跟他通過電話。
當年曾有一位年輕的蘇同學失蹤（後來得知是申請德國政治庇護），當時我是台灣留學生團體的負責人，承受來自大陸團體的強大政治壓力，但，政治，完全沒有妨礙我與幾位大陸友人的友誼。
王教授寫過一詞送我，就是我部落格中那闕念奴嬌：
念奴嬌
--------詠橋，贈海歌學兄
騰蛟起鳳，指長虹，恰似彩練當空。
小徑崎嶇接坦途，贏得車水馬龍。
櫛風沐雨，餐霜飲露，屹立駭浪中，
撫雲自惜，誰憐傲骨青松？
豈慕高閣臨江，芳草天涯，腸斷聽疏鐘。
莫道前路無知己，慧眼靈犀相通。
爭春群芳，寂寞蠟梅，此恨古今同。
臥聽濤聲，猶有星斗填胸。
王教授歸國時，我寫詩相贈：
琴斷聲停止鳳吹，
十萬歌哭送君歸；
但期海宇清平日，
再隨先生遊翠微。
一晃，將近三十年過去，海宇尚未清平，他竟來到C城，南X姪當年是纖弱童子，而今應是風華正茂。
風雨假日，突來驚喜。
七月之行，當與 王 教授見面。
今天上完生平最後一堂課。
上禮拜，忽然發現，歡送退休同仁餐會訂在今晚，而我今晚有課。
打電話給 何 小姐，告訴她：我會去上課，不會參加歡送退休餐會。
她十分震驚。
我坦白的說：不上，少了NTD 6000元，我不能放棄這6000元。
我跟她說：妳別告訴任何人，到時我不出現就是。
禮拜一一早，她打電話到高樓：改下禮拜一晚上你可以嗎？
十分羞愧，為了我的不察，整個歡送退休的餐會「因故」臨時改期了。
我在這個單位22年，只參加過一次謝師宴。
人與人，若有緣份，自然聲息相通，否則，上完課，領了薪水，銀貨兩訖，我幹嘛白吃他們一頓？
雖然外在溫和，我的內在，天地絕決。
水滸傳裡的武松、林沖，及那些梁山泊漢子的性格，正是我的深層性格。
一下午忙碌，沒有準備，就走進教室。
最後一堂課，跟平常一樣沈悶。
本來要介紹用Simulink模擬單缸氣壓機器人，臨時找不到要講的材料！放到哪裡去了呢？太健忘了！我已經生活失能！
講著枯燥的數學式，專班學生安靜的坐在台下，奇怪的是，當我說：我們看圖XX或公式YY時，我聽到很多人翻講義。
專班，是修碩士學位的，白天他們都在上班。
他們修一門三學分的課，要交NTD 15000元。
最早，以為，這只是一群想要提升學歷的人。
幾年比較下來，我喜愛他們，勝過日間部的學生。
他們成熟、懂事，比日間部學生更珍惜學習，更尊敬老師。
上他們的課，更有價值感。
他們若缺課，幾乎都會請假，也不管我能否搞清楚誰是誰？
結束時，一個學生走過來：老師，謝謝你！
兩個學生等在門口，等我出來，他們陪我走了一段，其中一個說：你退休太早了，我本來要找你指導。
兩天前，那個去美國出差的林同學，在美國寫e-mail給我，講述他修課的感想。
結束了，這是我的最後一堂課，今後，不再站上講台。
回到辦公室，收一收背包，走過無人的長廊，從側門走出大樓。
下午雷雨。
電梯裡碰到 周 教授夫婦，寒暄，他們說剛從台北回來。
周夫人問：你房子要賣嗎？
「不賣！」我本能的回答，「我會老死在這裡。」
周夫人說：「那好，希望鄰居大家都在。」
希望大家都在？我們平素並無來往啊？
卻十分感動。
他們夫婦比我晚回台灣， 周 教授當過電子工程系系主任、所長。
後來周教授當過副校長，我在一次會議中，聽他報告，謙沖、智慧、和煦，令人信服，令人景仰。
周夫人是個慧黠和善的人。
這世上真有神仙眷屬，他們就是。
昨天傍晚，接到開會通知----今天中午開會！
原本有一個校級的會，推掉了，卻又來一個。
這一兩年來，會議纏身，平均每十天有五個會，差不多隔天有會。
從前我蠻喜歡開會，可以吃到一個免費的便當，吃完舉舉手，鼓鼓掌，散會。
今年以來，力不從心，會太多了，事情作不完！深以為苦。
另外，難得今天有件高興的事。
Emily與Tina出國已經超過兩年，健保局早就來函告知：已經喪失健保資格。
但是，每月的健保費照扣。
我心裡忿忿不平。
今天打電話去詢問，對方幫我查了一下，說：兩人的健保都還在。
高興極了，這樣我心甘情願交錢。
辦公室清得接近尾聲，只是，丟了一半東西，另一半搬回家，又把家中塞滿了。
還要再丟。
我清得慢，因為每件都過濾。
Emily與Tina的字畫勞作，我都小心翼翼收著。
李登輝的「台灣的主張」，及台獨人士送的書，只因扉頁上寫著請我指正，猶豫再三，終究不捨得丟。
V城的房子賣了，賠售。
當初買價56萬6，今天賣出，55萬5。
719的Pub變成惡房客，不付房租，又不搬走。
跟律師談了兩次，律師收了昂貴的費用，卻什麼也沒做。
暑假要把惡房客趕走，那人有暴力傾向，會揮舞棍子，必須堅決頂住，絕不退讓。
Pub的房租五千多元，相當於NTD約17萬，負擔沈重，為了以防萬一，賣掉V城的房子，免得被拖垮。
我曾想，將來買個中古遊艇，寄在Lion’s Bay。
失去V城的據點，探索太平洋岸的夢想，應該不會實現了。
還好北國的城堡還是完整的，希望困難只是一時，20年後，一切還是美好的。
「賣劍買牛衰可笑，壞裳為袴老猶能」。
只要留得青山在。
年輕的同仁來找我，神情十分挫折。
他今年提升等，明天要開會審查，他風聞許多人串連要擋他。
他印了兩張紙，試圖解釋，我建議他交給承辦小姐，作為明天會議的參考資料。
想起，去年還是前年？剛剛修訂過升等評審作業細則，因為大法官有解釋文下來。
大法官的意見是：要尊重專業。
晚上搜尋電腦，竟然沒有留下修訂後的法規。
大法官的解釋文倒是找到。
大約三年前，一位資深同仁身兼兩職，遭人檢舉，必須評議。
那位同仁有自己深厚的人脈，兩派激烈不容，當時，我如履薄冰。
處理之後不久，那位同仁就迅速退休。
2008-2009年是我退休的一年，但求無事，卻又發生另一位同仁的棘手案子。
不得已，再答應幫忙一次，如今，那個案子已順利完成三級三審。
明天會是什麼局面呢？
每次有重大事件，我總設法沈澱下來。
腦中迴響著古人的教誨：讀聖賢書，所學何事？
「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明天，我該怎麼做呢？
明天，我會再一次俯首甘為孺子牛。
我心中的孺子，不過是人間正道。
不眠，推枕而起。
整理房間，一邊打開電視。
故紙中發現一張學生的作業，單缸氣壓機器人的控制，學生用Matlab 中的Simulink探討了幾種控制。
十分欣喜，收在包包內，每年都發這個作業，能做的很少。
電視上演「Legends of the Fall」，主角Tristan 由Brad Pitt飾演。
幾乎是一個生命的斷代紀錄，在北國荒野的男孩，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解甲回家，又遭文明資本家的迫害。
最後一幕，中風的老爸用槍打死上門的資本家與警官，當議員的兒子也參戰。
大快人心！
西方人崇尚法律與秩序，但西方人的血液中，從不缺乏反抗不公不義的力量。
最後一幕讓我想起，我以前看過這片子。
1963年，Tristan被熊咬死。
他晚年成為一個在山林荒野中的人，遭到灰熊突襲，搏鬥而死。
我注意到，他拔出刀來搏鬥，無濟於事。
看來，無論六吋刀，或八吋刀，在灰熊面前，都無用處。
Tristan的命運，會是我的命運嗎？
我的生命，從「曉過射圃雲藏壘，夜讀兵書雨灑燈」，到「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再到「萬里雲山一破裘，杖頭閒掛短刀遊」。
也許有一天，我會像Tristan一樣，被人發現，在森林某處，被熊咬成稀爛。
小時候，父親常告訴我們：行百里者半九十。
意思是，要行一百里的人，當他走到九十里，他才走到一半。
每次最後一天都趕著做事，前後院的水龍頭重新裝配，把柴火、大木拉到shed後面，陽台底下空出許多，為何有那麼多土與石頭呢？等暑假來清。
清理草皮，清洗桶仔雞爐，趕著幫Emily吸了地，洗了自己的衣服，也仔細的洗了魚缸。
最後一件事：收電腦，抹去長矮桌上我的痕跡。
心中一直想著：行百里者半九十。
一百里路，剩最後十里了。
飛機落地後，坐車去台北，再轉車南下。
六月，將是最後十里中的九里。
要把握時間收拾辦公室與實驗室，還有高樓，要鼓勵Tina籌畫好她的第一個亞洲行旅，要申請義大利簽證，準備八九月去威尼斯。
719的Pub五月又跳票了，今年以來第三次。
不是因為生意不好，而是新老闆的性格，或精神，有問題，他把舒適的店內環境弄得一塌糊塗，把垃圾堆積在門口。
Pub的房租每月約NTD 20萬，Pub倒了，我將無法支撐太久。
金融海嘯已經見底，對我的衝擊卻才剛進入第一階段。
三月詢問賣3224或V城房子的事，意外得知，E城的螞蟻身價比去年更高。
即使在金融海嘯之後，螞蟻雄兵的帳面身價，2009年比2008年多出NTD 3000萬，然而，我卻必須應對周轉不靈的危險。
我早就知道，成功與失敗只有一線之隔。
我卻不太知道，富裕與貧窮，也是一線之隔。
這是一個什麼奇妙的世界？億萬資產，與周轉不靈，脆弱的平衡在一根鋼索上。
歷史性的金融海嘯，使得我在即將退休的此刻，面對的，不是快樂的墾荒，而是一份不確定。
若能平安度到2010年初，就能走出危機。
我的2010年，將有兩種面貌，快樂或困厄，而他們相隔，只有一線。
當年旅遊歐洲，得到一個深刻印象：所有的古蹟，都毀於火災。
拉長歷史，沒有哪一個建築能逃過火災。
這幾天，高樓附近火警頻仍。
前幾天的火災，就在街對面。
今天的火災，可能在旁邊那棟。
每次有火警，我都立刻著裝。
我把身份證件，房地權狀，銀行存摺通通收進包包，等著逃離的時刻。
沒多久，火警沈寂。
這個世界跟以前不同了，現在的世界，變的更有效率，更有能力。
豬流感快落幕了，或許該說，豬流感只是false alarm，死亡率還比不上普通流感。
只因靠近美國，才引起大驚小怪。
禽流感才危險，間歇的出現，都沒有引起注意，也沒有大規模流行起來。
1930年代經濟大蕭條引發第二次世界大戰，2008年的經濟大蕭條卻即將康復。
康復後的世界，會有什麼不同呢？
下一次的災難，會是什麼呢？
無論是什麼，希望，下一次災難來臨時，我只做個旁觀的人，不用再準備逃難。
去買茶葉，有一年沒走那條山路了吧？若要歸隱，那山路兩旁都是好地方。
老闆娘還認得我，照例給我打九折，買了12斤茶葉。
下午年輕人準時而來。
一問， 他已經研究所畢業，當完兵，就業一年了，在內湖一家光碟機廠。
我卻還記得他在走廊走動的情形，連名字我都還記得，孫同學。
上禮拜他說要來跟我談談，我以為是為了要深造，寫推薦信。
竟然不是，他想換工作，來聽聽我的意見。
「我想做自動化方面的工作。」他說。
我跟這個社會已經脫離，無法給他建議。
我告訴他，我是自動化的一代，但是，「自動化是一種技術，或能力，不是產品，所有的東西，都只做一次」。
「要賺錢，須要量產，重複做相同的東西」，我說。
他看到盟立在招人，可是在台南。
我說：「想換，就換吧，你終究會停下來，在停下來前，多走走看看。」
「但是」，我說：「不要離家人太遠！」
我鼓勵他去鴻海找找機會。
他走後，我想到，我應該邀他去麵包店那邊，坐下來聊。
覺得慚愧，未能給年輕人指點迷津。
或許，因為，我自己也在迷津當中。
市場裡，一個陌生婦女向我大力揮手。
我疑惑，端詳她，依稀熟悉的臉孔----是那個在街頭賣飯團的客家婦女。
住在接近夜市那幾年，那個勤勞的女人總是一清早就在路口擺攤，我常跟她買一點東西，說幾句話。
後來會在黃昏市場碰到，也是說幾句話，買一點東西。
搬離開後，似乎脫離這個世界，再也沒有見過她。
我認出她來，但是她變的好胖。
「我胖了20公斤！」她說。
她居然還記得妹妹的名字。
她說：「你樣子都沒變！」
「老朋友了！」她說，充滿了熱情，「我那時投了你一票！」。
我再三確定，她禮拜六會來這個市場。
向她買了五個粽子，兩包餛飩。
歲月怎麼讓人的模樣都改變了？
我是不是弄丟了許多歲月？
怎麼到處都恍如隔世？
又是招生季節，接二連三的審查，資料堆積如山。推薦甄試，自行申請…，似乎，每過幾年，就有些新花樣，沒有一個是我搞得清楚的。
特別感覺戒慎恐懼，因為，就在這幾年，Emily與Tina也常是別人手上的一堆資料。
非常傑出的，容易識別，但是大多數人，都是平凡，要在一堆相近的資料中，鑑別篩選，並不那麼準確。
幸好審查的人多，統計，是最後把關的機制。
我比較看重知識以外的成就，體育，音樂，繪畫。
以前看重課外活動，現在，每個人都附來一堆課外活動的證書。
有人急著要進來，有人急著要離開。
學生送來的論文，擺了超過兩個禮拜，事情實在太多。
今天終於下定決心，做個了斷。
其實，散漫的看過幾次，覺得不好。
帶著肯定的心，從頭開始，越看，越煩，沒有多久，肯定變成否定。
現在的年輕人，都頂著較高的學歷，程度，卻十分低落。
為什麼不衝破那一層膚淺外行？
我不能忍受膚淺外行，一看到廢話、外行話，就火冒三丈。
慢不經心也讓人痛恨，點一個地方，改一個地方，沒點到的，就不管，凡是這種，以前我都三次即退件。
終於，我寫下評語：暫時還不能參加口試！
學生寫電郵上來，感謝，道歉，說會努力以赴。
以前我常說：你不能靠著別人的原諒過活。
在太平繁華中長大的，不知人間有冰雪。
而不知冰雪的，將死於冰雪。
馬英九不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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