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爸爸,他正躺在床上。
我把六枝筆給他,他又拿出一枝不一樣的,說也沒水了。
我當場外出,又買了四枝給他。
湊巧又碰到護理長查房,護理長說,上次我剛走,大哥離婚的太太又來,把爸爸身上的一萬元拿走了。
那一萬元是妹妹給他的零用錢。
要怎樣的邪惡心思?才不斷的騙老人的保命錢?
我在報紙上寫字,告訴爸爸,他的錢被那個女人騙走了。
爸爸精神來了,說不是,別聽醫院亂說。
「我們不欠醫院的錢!」他說。
他堅持,那個女人沒有騙他錢。
一瞬間,他似乎又變成那個暴虐昏庸的父親,我大聲罵他:「沒有騙你,那你的錢呢?」
他的表情露出不悅。
其實,在爸爸還沒倒下時,我常常從他臉上的表情,感覺他充滿心機,算計我們孩子。
他的許多行為,其實是故意的。
例如有一次,他為了給妹妹難堪,在眾人面前尿了一大泡,尿濕褲子,流了滿地。
以前,每次妹妹參加選舉,他就去要錢,他喜歡在眾人面前作勢要打妹妹,威脅著要召開記者會,說妹妹不孝順。
當年,我知道他可能對妹妹不利,曾做過一個安排。
我去拜訪黃媽媽,告訴黃媽媽,爸爸有壞心眼。
黃媽媽跟媽媽情同姊妹,黃伯伯則是爸爸當年的戰友,是一位驍勇善戰的軍人。
黃媽媽聽了我的懇求,答應,若爸爸召開記者招待會,對妹妹不利,她會出面。
那天,告辭時,我跪下來,給黃媽媽磕了三個頭,感謝她。
二十多年前,我剛回台灣,他也威脅我,要寫信給我單位主官,告我不孝順,要主官把我解聘。
他的目的,只是要錢,可是,我已經按月給他錢,我有Emily與Tina,不能把薪水全部奉給他!
那一瞬間,他的表情,讓他又回到那個詭譎、機詐、貪欲的人。
我憤怒的離開。
他想坐起來,我大聲說:「你躺著吧!」
我的聲音足以傳遍整層,我出來時,廳堂裡一個老人詫異的望著我。
路上,跟妹妹打電話,確認那個女人騙了爸爸將近四十萬,及最近的一萬元。
妹妹說:「我當初要報警,爸爸不准,說那女人是他的老婆,他給她錢去買家具。」
我說:「這真是羞於啟齒的事----那個女人色誘爸爸!」
妹妹說:「應該是的。」
那個女人,是他以前的媳婦哪!
當我還是孩子時,父親雖然是家暴的施暴者,卻是高風亮節。
後來他老了,生命的最後篇章,變的極為猥褻羞恥。
他滿腦子對女人的色慾。
媽媽去世後,我每月接他出來,吃一頓大餐,然後給他當月的錢。
我接他出來,卻不必送他回去,吃完,他帶著愉快而詭異的笑容,去一個他自己的地方。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拿著我給的錢, 去發洩他的慾望,如何?我不知道。
大哥曾說:「他有太多執妄。」
大哥告訴我一件事:媽媽去世後那幾年,妹妹幫爸爸申請到一個外籍看護。
外籍看護來家的第一天,半夜,爸爸忽然急電大哥:「趕快回來!我已經把門窗堵住,別讓她跑了!」
大哥匆匆趕回家,那個外籍女看護說什麼也要當場離開,絕不待下來。
那是我們心中不能言語的羞恥,高風亮節的父親,早已變成禽獸一般。
我要仔細想想,這樣的人,值得我再去看他嗎?
開車去另一個城市,把一瓶魚油給大哥,大哥不在,大侄兒來接,他的頭髮,竟也泛出少年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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