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佩、懋、善、繼!」
我對他大聲的喊著。
「X佩吉是你爸爸!」,我抓著他的手,灌輸著。
終於,他的臉上現出震動,奇特的震動,一種立體的,深刻的震動。
「嗯,對!」,他說。
終於,幫他由記憶中,喚起他父親的名字。
他還是會忘記,但是,有可能搶救得回來。
幾年前,即使帶著口罩,他還是一眼就認出我。
幾年前,他總是回憶過去,顛三倒四,敘述著經過扭曲、剪輯、編造的回憶,但是,裡面有他真實的回憶。
如今,他的大腦已經失去所有的回憶,只是反覆確認我是誰?還有誰在哪裡?
但是,他還是說得出我們四個兄弟姊妹的名字。
我拉他出來走,走了一圈。
後來上洗手間,一回頭,他自己跑出去走。
我默默跟在後面,看他的舉止。他會停下來,看牆上、電梯門口貼的告示。
他其實每天看報紙。
王護理長還認得我,說:「你好久沒來了?」
護理長說:「他最近會自己出來走。」
我拿出海綿蛋糕,要他吃,他作勢欲吃,卻幾次,都擺回桌上。
他喜歡一種雞蛋糕,橢圓,像塊小海綿。
媽媽住在榮總時,有一次,為了買到他喜歡吃的小蛋糕,我把商店櫥內所有的蛋糕,每樣買一塊-----還是沒買到他愛吃的。
他很挑嘴,對於買錯的蛋糕,不屑一顧。
我一直記恨那多花的冤枉錢。
昨天,去附近麵包店,尋找當年沒買到的小海綿蛋糕。
六點鐘,蛋糕出爐,商家打電話來,我趕過去。
有點像,但不是,我買了六個。
六個海綿蛋糕,似乎沒有喚起他什麼特別記憶,他也沒有吃。
他躺回床上,我閉目養神,他發現了,要我回去休息。
我把海綿蛋糕放進床對面的冰箱,告訴他,我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他。
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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